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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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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8 章

站在光裏的明歸雲依舊好像未曾沾染絲毫塵埃的樣子,齊頌恒不自覺地停下腳步,恍惚地想著,依舊像是誤入塵埃的光,不曾遮掩半分光芒。

看見了遠處的齊頌恒,明歸雲臉上的驚慌徹底消失,不管不顧地向齊頌恒飛奔而來,沖進了齊頌恒的懷裏。

緊緊抱著的人讓齊頌恒的表情瞬間軟化,什麽不合時宜,什麽越規矩的話都說不出口,低聲安慰著:“回來了就好,回來了就好。”

懷中溫暖的溫度,像是可以短暫忘卻所有的事情,只貪戀著當下的心緒。

鳳瑛死了的消息,明歸雲實在不知道如何告知乳母,明歸雲心內忐忑不安,縱然她願意一力擔起乳母家的事,但喪女之痛如何平覆。

自從接到明歸雲回京的消息後,齊頌恒已經在宮內當值幾日了,不曾回去過。

兩個人沈默無言,都在汲取著對方身上的溫暖。

石菖蒲看見依舊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,清咳兩聲,見依舊沒有放開的意思,笑道:“未曾想過齊翰林同未婚妻如此情深意重,親自來接。”

齊頌恒婆娑著明歸雲的脊背,試圖安慰她,對著石菖蒲應付道:“還未謝過石禦史。”

石菖蒲點了點頭,算是應下了,抿嘴笑了,腳步匆匆的走了。

齊頌恒下意識地抱緊了明歸雲,汲取著真實的溫暖,並不是明歸雲需要他的安慰,更像是明歸雲在安慰他了。

被告知要進宮接明歸雲的明雄安,心急如焚地趕到,累的氣喘籲籲,喘氣都喘不勻,遠遠地招手喊著:“歸雲!”

眼見著明歸雲抱著仇湛不肯松手,明雄安拍著腿哎呀呀道:“成什麽樣子!”

想要將明歸雲從齊頌恒的懷中拉住來,明歸雲固執地不肯松手,更是往齊頌恒懷裏鉆。

齊頌恒笑道:“大難之後,先抱一會吧,無妨了。”

“勞煩齊翰林了。”明雄安應承了,惱火瞪了一眼:“等著回去和你算賬。”

又忍不住碎碎念著:“我是替你乳娘來接鳳止的,聽說鳳瑛沒了,她大病了一場,如今起不來了。”

明歸雲將腦袋在齊頌恒懷中埋得更深,宛若什麽都聽不見,貪戀著齊頌恒身上的溫暖和味道,恨不得再也不分開。

多好的一對壁人,多好的一副畫面,任憑是誰都想貪看幾眼。

路過的李爾輔多看兩眼,只覺得齊頌恒的笑臉礙眼,實在晦氣加快了腳步離開。

既然女子販賣案算是結了,朝內又恢覆了輕松詼諧的早朝前氛圍,分別湊著低聲地打諢說笑。

“聽聞蒼太師家中有一弟子,名叫陶治,寫的一手錦繡好文章?”梅景行打量了蒼海粟半響,踱步湊上些許,笑瞇瞇道。

蒼海粟退後了半步,假笑道:“自然是不敢在梅太傅面前獻醜的,畢竟歷來是入不得梅太傅的眼。”

“但陶治每一篇文章我都曾看過。”梅景行道:“言辭犀利,直擊肺腑,簡直比我還要了解我。”

“陶治雖年輕,還是了解梅太傅的,畢竟梅太傅為主考官時,因他揭露考場舞弊,將他趕出考場不準再考的事,能永遠記得。”

“不過是賊喊捉賊的戲碼,往年的試子中都是尋常,怎麽蒼大人信以為真了?”梅景行呵呵笑著,仿佛不過聽見了什麽黃口小兒的輕言。

蒼海粟正視著梅景行,假笑道:“梅太傅一言九鼎,自然是說說什麽是什麽了。”

“什麽弟子承著什麽門風。”梅景行笑道:“想來陶治也是隨了蒼大人的脾氣。“

蒼海粟向前走了幾步本想要忍下,又咽不下惡氣,轉頭回來怒而駁斥道:“倒不知梅太傅的弟子們承了梅太傅的什麽學識淵博。”

“時至今日的蒼大人得叫一聲蒼太師了。”梅景行依舊笑的親切:“雖說是名門之後,蒼大人也吃了不少苦啊。”

“不勞梅太傅費心了。”蒼海粟冷哼道:“陶家清貧,比之梅太傅當年未又不及,自然是打點不起。但我相信,總有一日,陶治也會做出功績,總會被人記住。”

面對蒼海粟的斬釘截鐵,梅景行隨和笑著:“我拭目以待,等著和蒼大人一起看。”

既然不歡而散,索性都是籠袖站著等陛下上朝,各生各的氣。

下朝後,蒼海粟再忍耐不得,急沖沖的往宮外跑,是分秒也不願多看到梅景行。

他今日也算是受了好大的氣了,梅景行看著蒼海粟的背影,停住了腳步,心內盤算著是不是應該往陛下面前一趟。

正是踟躕著腳步,哪裏想到看了一場熱鬧。

心內有了主意,腳步向著翰林院去了,正好和李爾輔碰個照面。

梅景行笑盈盈道:“翰林院的翰林不在翰林院呆著,反而在勤政殿宮門口大吵大嚷,李宰輔管教下屬的本事著實退了。”

李爾輔臉色一變,拔腿向勤政殿去,雖腳步亂了幾步,面上依舊不改色。

“臣請聖聽!銀閣門所犯罪孽何止臣一家,請陛下明鑒,為臣一家做主!”

隔著數遠,李爾輔便看見啟瀚麟跪在宮門前,手捧奏章,聲聲血淚喊著。

“家中田宅鋪子盡數在銀閣門手中,包括臣一家身契!每月俸祿不夠還印子,如何能給母親治病,如今只求陛下給活路,才能保全臣一家性命!”

李爾輔顧不得了,小跑上前幾步,低聲斥責道:“放肆!殿前是你該來的嗎?”

啟瀚麟絕望地看了李爾輔一眼,宛若未聞,繼續喊著。

他雖為翰林,在朝內不過是上不得朝的官,要是想見陛下陳述冤情,只能鋌而走險了。

李爾輔剛想罵幾聲,將人帶走,未曾想到遇到宋矜熹敘事出來,驚訝問道:“這是怎麽了?”

李爾輔忙道:“不過是翰林院的醜事,宋尚書見笑了。”

啟瀚麟跪爬過去,哀求地拽住了宋矜熹的朝服,神情中本能的祈求。

李爾輔不自然地向宋矜熹撐著笑意,向前想要拉起啟瀚麟,帶回翰林院教育。但是用力幾次,都沒有成功,只能小心的對著宋矜熹陪笑道:“宋尚書剛從殿內出來,想必是陛下有要事托付,還是去忙吧。”

宋矜熹正色道:“總是要問清楚的。”

笑盈盈地梅景行拈著胡子想湊近來看熱鬧,哪想到看見了宋矜熹也在,下意識地想要腳步一轉轉身回府,未曾想正撞見了宋矜熹的目光。

心內暗罵著自己今日果然流年不利,還要撐著笑意走過去,對著宋矜熹和善問道:“矜熹也來找陛下?”

宋矜熹懶得搭理,想要搭把手先讓啟瀚麟站起來說話。啟瀚麟哽咽的說不成話,但是搖了搖頭,堅決地不肯起來。

宋矜熹心內嘆息,勤政殿門前往來的人眾多,啟瀚麟一直跪著著實不算好看,不如問明白了,進去稟了陛下也就處置了。

“都是家裏的事,不必勞煩陛下的。”

梅景行幫腔道:“就是就是,翰林院的事李宰輔自行處置了。”

宋矜熹不予理睬,蹲下身,溫聲問道:“你且說,發生了什麽。”

啟瀚麟如同見到最後的救命稻草,拉住宋矜熹的手臂,竹筒倒豆子一般劈裏啪啦的往外倒著,也不管宋矜熹聽清楚了沒有。

鬧哄哄的引來了一堆人,進殿敘事的也就罷了,翰林院的也跟過來湊熱鬧。李爾輔皺眉想著,再鬧下去,必定會驚動陛下了。

心內的小鼓焦躁地敲打了起來,越想越是不安。

“宋尚書,到底是我翰林院的事,還不必勞煩宋尚書操心了。”

面對李爾輔終於硬氣了,梅景行忙附聲道:“是了是了,還是李宰輔處置就好了。矜熹,你家中夫人還在等著呢,還是早回去吧。”

宋矜熹是懶得搭理梅景行的,但李爾輔一向是老好人做派,如今若是真的動怒,倒是有幾分不值得。

“我為宰輔十餘年,還是不勞宋尚書煩心。”看穿了宋矜熹的猶豫,李爾輔咄咄逼人著:“即便是顧家耆老都在,也不能插手翰林院事宜。”

如今李爾輔以官職相壓迫,宋矜熹略一猶豫。

不過稍有猶豫,啟瀚麟聲嘶力竭的又鬧了起來。本就走投無路,若不鬧出個結果,不如死了幹脆利落。

既然勸不聽,李爾輔使個眼神給護君,示意趕緊將人提起來。

“都別碰我!”啟瀚麟撕心裂腹的吼著,下意識地閃躲著身邊不懷好意想要接近的人們。

到底是官職在身的翰林,沒有陛下旨意,護君們也不好下手。

啟瀚麟拍著心口,委屈哽咽,心裏的痛應該怎麽說出口呢。

女子被拐賣是大事,他家的委屈也是大事啊。

自從傅崇起,家裏的日子不好過了,雖看似還有田宅鋪子,不過一直壓在銀閣門手裏,每月半分也見不到。

往日也就罷了,而今家裏的母親指望著救命啊。

數次與銀閣門交涉無果後,多番去求衍嘉俊,衍嘉俊明明應承了會和梅太傅說的,怎麽至今沒有消息。

啟瀚麟茫然的目光看向梅景行,帶著些許祈求讓梅景行心內發毛,下意識地躲到了李爾輔身後。

梅太傅…不是來救他的嗎。

他說不來啊,哭也哭不出來啊,啟瀚麟的手指著心口,反反覆覆的比劃著,恨不得將心剖開給大家看的分明,勝過了有口無言。

但誰想看呢。

他茫然的擡起頭環顧四周,每個人的神情無疑都是厭煩,誰關心他家的委屈,誰想看他歇斯底裏的連朝臣的形象都不要了呢。

大鳳朝是慕容家的江山,但也是他生長的國家啊。

無數雙眼睛想要勸說他鬧得太過難堪了。

明明權臣覆滅,怎麽上達天聽還要如此艱難?

衍嘉俊站在人群最後,並不準備上前來看他一眼,是不是怕被牽連。

你寬心,我永不會再牽連你了。

啟瀚麟絕望的笑了,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,慘烈的笑著:“我願以死以正視聽!”

來不及阻攔,啟瀚麟撞死在了勤政殿門前的臺階上。

李爾輔偏過臉,不忍再看。

煩躁地罵了幾聲,隨手指著錢瑞昌留下料理後事,自己回家寫請罪奏章去了。

衍嘉俊盯著屍骨,半響回不了神。

梅景行痛心疾首道:“鬧的什麽樣子!這是殿前!”

宋矜熹語氣沈重,字字加重:“那也是一條人命。”

梅景行被噎了下,只覺得今日諸事不順,唉唉了半響,也說不出什麽了。宋矜熹瞪了梅景行一眼,實在厭煩他的惺惺作態,親帶著護君們為啟瀚麟收屍。

梅景行想要回家,又不怕被宋矜熹說,站在原地亂轉了幾圈,唉唉了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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